落叶有时也会说话,
在翻滚中褪色、变白,
慢慢的冻结起来,
托起我们深深的足迹。
当然,谁也不知道明天,
把手伸给我,
明天从另一个早晨开始,
那是我们将沉沉睡去。
——北岛《无题》
坐在驶向远方的列车上,听着发动机轰轰发动的声音,伴随着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就像是置身在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持续不断的闷雷,经久不散的钝雷,萦绕耳边。列车开始一步一步向前挪着,排排的树木一步一步的向后移动,逐步的在互相远离,互相走出彼此熟悉的世界。就像是剥骨抽筋一般在一点点的抽离,直至完全放空。
随之而来的是陌生的树,陌生的蓝天,陌生的白云,陌生的行人,甚至是陌生的远方。扑朔迷离,影影绰绰,有影无踪。此时坐在车厢里,偌大的空间,不相识的面孔,不熟悉的气息,不了解的脾性,不清楚的世界。除却间或的咳嗽,时隐时现的打鼾,一切就像是泛不起半点漪沦的死水。夜已经深了,冬天也早已经到了,列车也走了好长的时间了。昏黄而又泛着一层黑气的灯光在慵懒的照着,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沉睡。窗外的风在呼呼的刮着,低吟而又咆哮。他是黑暗的使者,众人皆睡他独醒,游离于于树梢、山谷之间,无所依附,无处安身。一生之中,每个人都在循规蹈矩的去追逐,去努力,却最终无一幸免的彼此湮没于人海里,兜兜转转,却不曾停歇。
夜凉如水。
昨天的的生活依旧历历在目,就像是一场无声的电影一次在大脑中走过,太多的人、事、物如同电影一般留在了鲜活的画面上,而今天,就要带着这些割不断、舍不下远走他乡。这是一座有着严重雾霾的城市,即使阳光明媚,但还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昏黄如泪眼般朦胧,沉沉地压在每个离别的人的心上。回首看走过去的脚印镶在落叶上,在翻滚中褪色、变白,直到慢慢的冻结起来。无数个白昼与午后,悠闲的穿梭在静好的岁月里,那是个诗一般的年代,那是个做梦的年代,五彩缤纷,色彩斑斓,任思想驰骋,穿过无数的大江与大海,跨过无数的大山与峭岭,看阳光撒在落叶上,熠熠生辉,看苍翠欲滴的叶子在岁月的推波助澜下变黄直至落下,看光秃秃的枝干上落下的厚厚的皑皑白雪,听琅琅读书声,听风声、雨声、乃至花开的声音;无数个夜晚,穿着大衣,在被自己所喜爱的秋夜与冬夜里,在天色昏暗里,光秃秃的树林里穿行,享受那孤寂,品尝那伤感。或者,走在泛着潮气,却又有着躁动的空气的大街小巷里,明灭不定的路灯,像个巨大的鬼魅矗立在那里,看着喧哗叫卖的人群,络绎不绝的行人,体会世间百味,品味人间百态。
但是,现在,坐在去向远方的列车上,诗歌、夜晚、日光,一去不再。仅仅度过了相同的夜晚,但紧接着就要步入一个诡谲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光怪陆离,看不见未来,摸不着过去,任那无数的悬崖峭壁、荆棘遍布,即使岁月不堪数,仍旧要坚持走下去。
浩浩荡荡地走过平原,山川,越过峡谷、峭壁,跨过河流,还在不停歇的向前奔腾着,笛号声划过苍穹,承载着一颗颗不安躁动的心,继续驶向远方。
晨光熹微,无数失眠的人都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