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地仰望,她的爱

  上幼儿园的时候,是母亲送我去的,跟邻家的一个小姑娘,我依稀记得她哭得很形象,一屁股脑坐在地上不起来,她母亲离开的时候,不时的回头看,而那时候,最不懂的就是这种回望的眼神,我母亲给我两个鸡蛋,说:“可不能像玲儿一样,你要做个乖孩子。”其实,我只知道乖的含义就是不哭不闹,其他的一切终究不懂,我直直地仰望着母亲寂静地离开,她也不时的回头观望,好像这一别就永远不再相见似得。

  只是后来,母亲便不再送我上学。每次自己一个人离开家门总会对母亲说一声:“妈,我走了。”她劳碌的胳膊也终究会停留一下,回眸看我一眼,说好,放学了跟玲儿相跟着回来,我抬头对她做个鬼脸,便跑着离开了。

  上小学了,我的脚丫子终于赶上了母亲的鞋码,三十六,她有一双简易的布鞋,黑色的,我总觉得是男女同款,穿上它在校园里疯玩,回家了一脸撞上母亲,好像我的额头刚刚碰触她的下巴,母亲说:“瞧瞧我儿子,都快赶上他妈了。”我抬头仰望,看着她骄傲的眼神,嘴角遗漏出了甜甜的微笑,我说,你儿子我一定要超过你。殊不知,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句口出狂言,大概那时候的母亲会想:“终究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仰望我一样仰望他。”

  而所有的仰望,也都会倾注母亲独特的爱,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为什么我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像别人家的母亲一样拥有自己的小汽车?为什么我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像别人的母亲一样会做复杂的数学题?为什么我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像别人家的母亲一样会做漂亮的手工……而几乎所有的疑问也都伴随着我的所谓的叛逆,渐渐地,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的身高超越了母亲,从一个指头开始,倏忽一下,就变成了一个头颅,母亲开始仰望我的时候,我也学会了低下头,突然有一天,我说:“妈,你儿子是不是长大了?”母亲抬头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那眼神,充满了所有的“嫉妒”,就像我当初嫌他唠叨一样。转身,还是忙碌她的活计。

  而这么多年以来,我拿到过无数的奖项,领到过无数的荣誉证书,母亲一次又一次对我说着鼓励的话语,直到我的处女作《我的平遥情结》发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母亲提及她的儿子,说起我的一些故事,说起他们在哪里看到我的文章,在哪里看到了我的视频,在哪里知道了我获奖的信息,在哪里听到了学生的中肯……母亲会心一笑,问我筹划过什么事情,我说我做过很多,上大学的时候你一个月给我500块生活费根本就不够,后来我只能自己解决,她说为什么没有跟她说,我说,你很辛苦,谁都不容易,母亲突然跟我说:“这才是我第一次仰望你的高度,你取得多少成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终究会懂做父母的辛苦。”那晚,我没有观看母亲有没有白头发,也没有注意她的手指有多少褶皱,生活,本该平静。

  羊年春节一过,寒冷的山西大雪纷飞,紧接着春风吹出了俏柳的新芽,日复一日的生活铺列开来,我面对所有的人诉说着自己二十三岁的年华,这年年岁岁里不知道饱含了多少母亲的心血。

   直到有一天,母亲突然跟我说:“儿子,你该找个女朋友了,是时候谈恋爱了。”我瞬间觉得自己长大的含义多了更深的情感,更深的爱,而这种爱也终究源自我所爱的某某。我说:“妈,你就不怕你儿子找个女朋友回来,不再爱你么?”母亲说:“你不会的,谁嫁给你是谁的福气。”我不由自主地对母亲竖起大拇指,就像儿时一样,寂静地仰望,她的爱,依旧单调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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