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突然离世,是父亲始料不及的,父亲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在母亲的遗体告别仪式上,父亲哭得泣不成声,精神频临于奔溃。那一刻父亲难过极了,站在棺材口边急得直跺脚,几个人拉都拉不走他。在棺口闭合的一瞬间,父亲的几度哽咽,张大的嘴半天合不拢。没有母亲的陪伴,他的天空从此坍塌了,再也没有昔日老两口一起谈天说地的欢声笑语;再也没有了半夜醒来和他聊天的老伴;再也没有人能为他做那几十年“可口可心”的饭菜;再也没有那相濡以沫的夫唱妇随……
父亲在母亲出殡的十几天后,去集市上偷偷买回了一瓶农药,想匆匆结束自己的生命,去阴间陪伴母亲。后被住在隔壁的三哥及时发现,趁父亲不备扔掉了,才避免了祸端。
一生养育了7个儿女的父亲,平生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罪。二十一二岁时就因生活所迫,到附近的煤矿下井七年。那个时候的煤矿条件极其简陋,设备不全,做一名普通的井下矿工非常的不容易,最可怕的是随时都有失去生命的危险,不是这塌方了,就是那出了人命。
母亲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见父亲平安归来,她才会露出会心,灿烂的笑容。父亲也会在回家后的第一时间去见母亲,让她安心,让她高兴。
下过矿井的人都知道,里面的活是又脏又累。累咱就撇在一边不说了,那脏才是最可怕的,滚滚烟雾里面隐藏着无形杀手。几支雷管炸药一点燃,窑洞里立马狼烟四起,对面看不见对面人。片刻后,矿工就在无安全帽带,无口罩遮档下开始工作。父亲也因此,得上了职业病——矽肺病,别小看了这矽肺病,它的威力可大了,在我老家,不知夺去了多少年轻人的性命。矽肺病的初期并不是太严重,貌似结核病的样子,咳喘不利;但到了中期就会让病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喘,洛血;晚期的症状就甭提了,随时都有毙命的可能。
父亲算是不幸中的幸运者 ,做了七年井下工人,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外在的残疾,肺部却积存下了大量的灰尘,从拍射的X光片中可以清晰地看见肺部有矽肺病的阴影。老年时压迫得父亲无法正常地呼吸,有时为几声咳嗽喘不上一口气而憋得满脸通红,路也难得走动,爬我家屋后一百来米长的小山坡中途都得歇息几次,待气喘均匀后方可继续前行。 (经典的语句 )
父亲脾气不好,经常会为一点不顺心的小事而大发雷霆,一阵锦涛骇浪拍击过后又追悔莫及。但他的优点还是很多的,心肠慈悲,待人诚实友好,为人耿直,办事能力强。经常为远亲近邻办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比如,邻里之间的不和;张家的儿子和李家的女儿闹退婚退彩礼;还有夫妻闹离婚等,都来找父亲帮忙调理。方圆十来里的人,一提起父亲的名字,很多人都认识他。父亲人缘好,口碑也好。
我姊们七人是既敬重他,又害怕他。七十多岁的父亲,自从母亲去世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佝偻的背更加弯曲了,咳喘更严重了。每当他想起母亲时,常以泪洗面,我们在他面前说话都变得小心谨慎,避开母亲不谈,深怕一不小心触及到父亲的伤心地,惹他伤悲。
父亲常有悲观绝望的想法,他偶尔会说出一些消极的话:“唉!人老了,就该早死,别给孩子们增加负担,在世上苟延几日有啥意思。”那种厌世的心情让我们惊心伤痛。在儿女们轮番的劝慰之后,才能勉强平息一段时间。
都说人老了,变成了老小孩,这话不假。失去了老伴的父亲变得可怜兮兮的,若有个三五日没有看见孩子们回去看望他,他就会给姊们中最清闲的那个打电话。电话的内容无非就是:
“你在上班啊?”
“爸,有什么事吗?”
他准会说:“没事,我随便问问?你忙吧,再见!”
打一通电话就说了这短短的十几个字。后来,孩子们都明白了父亲那一句话电话的含义。是他老人家想你了,又怕耽误了你的工作和时间,打个电话仅仅只为了亲耳听听你的声音,了却他对你的牵挂和想念。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可怜天下走了老伴的孤单老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