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木》:这里潜藏着真实,也潜藏着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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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9年12月01日 .共发0篇. 0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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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一种奇异的诗意

色彩在顾文艳的小说里是流动着的,仿佛弥漫着的一层薄薄的雾气。时间从傍晚,一种暗淡的光影的流转里开始,由暮色驶向黎明。这样的色彩基调,着意模糊了现实与梦境的距离与秩序。

紧接着,色彩依次排开,东德的灰绿、帝木的金发、旧暗橙色的油漆、昏黄的披巾、黑白的照片、漆白的空墙、维也纳的破晓、艳红的细高跟……这样的调色在小说里屡屡发生,然而它们不是固定在各自位置上的色块,以待排列成一个完整的空间形态,而是如同下雨天,车窗玻璃外的风景:流动、交融或错开。在这样颜色里,我们可以触到或明或暗的光影和时间的味道:

帝木的金发被车座椅挡了大半,我在椅背后安静地注视着,这束随着天光深浅亦变的金黄,像凝神等待暮色里渐消沉落的阳光。

在这样的屡见不鲜的描述里,确定的色彩最终消融到了一个更大的、不确定的时空之中,被取消掉的确定性带来的是一种奇异的诗意,作者是从这样的色彩里开启了她的这一场野心的逃亡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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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修辞学

从色彩蔓延出的诗意,在此刻就像爬藤的植物,纠缠住了时间的脚踝,牢牢不放。顾文艳对时间是极为敏感的,她能感受到时间划过肌肤的痕迹,却又矛盾地不断去打破时间的限度和延展性。

作为一个擅长表达时间的作家,顾文艳几乎从不直接表达对时间的感知。色彩、光影、梦境与现实,这些要素,在她的笔下自由穿行,这一切,似乎只为去构建一个属于她笔下的世界。“我们从傍晚出发,开往深蓝的黎明”,两个相同的句式在小说里不期而遇,它们的相遇却并不表示一次逃亡的顺利完成。因为是梦是真,都还在路上。在顾文艳的时间之中,现实与梦见的永远处于彼此的适应期,偶尔出现小小的跳戏。

时间,准确地说,是作者笔下的一种修辞方式而非描述的对象。在我看来,梦境与现实之间的穿越在小说中大致是顺畅的。无论是由投影仪、落地音响,指针留声机与长镜头单反相机这些所构成的帝木的房间,还是小广场上穿着艳红细高跟的白昼女巫的游荡,或是帝木眼里被雾气笼罩着的另一个人的安静的忧伤,这些现实的场景里,时间是不可被捕捉的对象,现实与梦境很难加以区分。可是,梦境与现实的自由穿行之外,偶尔也会出现小小的跳戏:一个我闯入,打破了自由穿行的模式,试图将局面拉向其中的一方,由此,“真实”成为了摆脱不掉的麻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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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游人:穿越在真实与梦境之间

顾文艳的小说里有着许多漫游人,这篇也是。“我”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漫游,两者之间的平衡总是令人愉悦和自由的;当天平偏向一方,困境也随之产生。但作者清楚的意识到:梦境是我们真正的故乡,也是我们都必须逃离的角落。作者说,世界是所有真实的总和。(两度出现),那么,“真实”究竟是什么呢?它又为什么令人绝望?

这个“漫游”和对“真实”的绝望,我愿意将其看做是一个作者的一个小小的成长史。从魔幻的世界到现实与梦境的交叠再到这个二维世界一点一点的失衡,对于时间的认知和对世界的理解的过程其实是一个痛苦的成长过程,也就是说,所有变成记忆的不只是记忆,还有此时此刻,就像魔女琪琪为了长大,必须走进人类的世界,她不愿意,但是无法抗拒。当然作者的小说要复杂得多:关于成长的过程其实也正是对“真实”的辨认过程,它是艰难的也是令人痛苦的、令人绝望的。可它究竟是什么呢?空间的真实?信仰的真实?仪式感的真实或者情感的真实?在作者看来,“真实”在这一切里都是无法附着,如同梦境般的游移无定,这是绝望的根源,但也是一切可能性的发端,并将延续进更大的时空之中……

在时光的隧道里漫游、在城市空间漫游,在自我的真实与梦见之间漫游:青旅里短暂相识朋友们、一份维也纳的早餐、广场上的女人、西勒的画作里、提着篮子购物的中年妇女、返回不到原路的登山,我往返穿梭,游移未定,这一切,缩小着、缩小着,最后聚焦在帝木这里。与帝木,在与其说是一场爱恋的发生,不如说是“我”漫游的一种最为直接的方式,我以这样的方式在寻找,在辨别,在认领。我的视点从帝木再度蔓延扩散开去,不再只是我,它里面有帝木的、有H的,有提姆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不同的人们的,他们有着棕黑色的皮肤,有的或穿的得体,有的衣衫褴褛,有怀抱孩子的女人,也有惊恐的男人,更远的远处,他们在逃离战争、逃离家园、祈求和平……这里面潜藏着真实,也潜藏着绝望。或许,在顾文艳看来,成长,就是学会面向真实的一场充满了绝望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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