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守一份失落

我是六十年代生人,童年的往事已经很遥远了,可是那些纯真的经历,对我却依然难忘。

  萍萍,是我小学的同班女同学,漂亮、活泼,身上散发着一种不加雕饰的少女的美和活力。我们是同住在一个集体宿舍的,也算是邻居,那时候叫“向阳院”。我俩经常地一起上学放学,但是从没有说过话。我是想保持一种男人的傲慢还是一种风度,我说不明白。其实都不是,只是一种封闭和幼稚。我还是一个孩子。她也没主动和我说过话,可能是少女本能的羞涩和矜持吧。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们开始划分学习小组。本着就近、男女互相帮助的原则,我俩人被分到了一组,这使得我们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因为我成绩比较好,她经常地问我一些问题,我也是不厌其烦地讲解给她听,直到她弄明白。时间久了,我也有时也替她写写作业之类,女孩们去踢踢毽子、跳跳绳一类的,孩子的天性是纯真、好动、贪玩儿的。这样一来,她对我就多了一些亲近和依赖,可能还有少许的愧歉吧。当时我是说不明白的,总之,我是乐此不疲的,辛苦的奉献、表现(得瑟)并快乐着的。好像在那么小的时候,我人生第一次有了证明我价值的机会,我当然得意了,我的自尊得到了满足。那时候我还没读到《战国策》的名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以后在我上中学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从和萍萍的相处上,第一次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刻,也从此愿意更多地阅读哲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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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萍萍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头发是从中间分开的,前额上轻轻地遮着一排齐齐的流海,后面飘坠着两条系着头绳的小辫,静静地搭在肩上,灿烂,动人,可爱;萍萍常常换衣服来小组学习的,虽然那时候我们都很穷的,可是萍萍穿的衣服总是很有特点,不花俏,却很好看。人家说漂亮女孩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可能就是这样吧。可能因为这些,她那时就是我心仪的女孩了。当然,那个年龄,那个年代,这种心仪和好感是我绝对的秘密,是不能表露出来的。

  从那以后,无论是在学校的操场上还是在家里的时候,我的视线总是在不由自主地搜寻着她的身影,她也这样关注着我的存在吗?

  有一天,早晨是下着小雨的,我们出门的时候不期而遇。她打着伞而我没有,我俩对视了一下,我傻傻地冲她笑了笑,从她的眼眸中,我隐约地感受到一种亲切。“进来吧,别淋着”,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了。

  学校的大门口,熙熙攘攘,学生们蜂拥而至,鱼贯而入。

  铃声响过以后,寂静的教室里,我眼睛盯着黑板,思绪中总是挥散不去刚才那温情的一幕。

  下午,记得我们在学校大礼堂听从区少年宫来的辅导员讲故事,活动之后,各班级直接选出一名故事员,接受区少年宫的培训,而我班选的是我,这是老师和同学对我的肯定和信任,是一种荣誉。

  在我们回教室的时候,我看到前面的同学在教室的门上看着什么,议论着什么,我挤过去一看,教室的门上写着一行粉笔字:**萍和***耍流氓。我的脑袋一下子懵了,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不知道向谁去辩解,更不知道向谁去反击。一切,突来的一切,我无助,只有无奈,尽管委屈。这对我和萍萍两个孩子来说,这种诽谤是很恶毒,是很残酷的。萍萍,一个女孩更是接受不了这种羞辱,她跑到教室的座位上埋头抽涕起来。放学的时候,她的眼睛红红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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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门”事件以后,我俩就不在一个学习小组了,我很失落,可是我们还是经常在宿舍里见面的,只是没有说话了,好像我们的本能告诉我们:沉默是能抗击流言的最好武器,这样能证明我们的清白。

  萍萍好像一下子变得不那么活泼好动了,变得沉默寡言了。她也没有责备我的感觉,毕竟我俩也没做错什么。以后见面的路上,在宿舍里走到对面的时候,我俩都刻意地回避着什么,虽然没有什么,我们还是没有再说过话。我们毕竟是孩子。尽管这样,我仍然难以抹舍她的身影。在我出门的时候,我总不自觉地往她家的门口看上几眼,希望能碰到她。有时出去买东西,能看到她,我总是很开心,但我还是很失落。

  上初中的时候,我考上了省重点中学,而她去了普通中学,省重点的氛围是竞争激烈的环境,我早出晚归的上学,很少再见到她。

  两年以后,她爸爸单位分房子,搬到国棉宿舍去了,我们更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每次我出门的时候,总还是习惯地往她家的门口看上几眼,虽然知道她不在这里住了,但我忘不了萍萍,心里空荡荡的。这是初恋的感觉吗?我说不清楚,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初恋,只是很失落。

  光阴荏苒,我的孩子都初中毕业了,我再也没见到萍萍,很挂念她。萍萍,你过得好吗?你有想我吗?

  我有时多想在马路上,在超市里能见到她的身影,可是我们能认出来吗?那时我们是八九岁的孩子,三四十年过去了,都说“这个世界真小”,可我依然没看到奇迹。

  我的童年早已逝去了,萍萍的故事使得我的童年因生动而难忘。对萍萍的想念,使我铭记这份纯真的童年。童年的纯真不在,我只是失落着。文化素养的提升,事业的满足从没有抚平过这种失落。

  我一直抱守着这份失落。

  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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