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春天的门槛,等雪

  你没有来,寂寞没有想象的抽象。如一个人,长街独行,路人如潮水般潮来潮去,而他,却未感受到一丝人烟,如同置身荒野。站成一棵苍凉的孤松,倚在时光的后背,凛凛然,等一场雪。

  夜张开空洞的嘴,大口大口地吐着寒冷。窗外的老槐树,枝丫低垂叹息着,喷出的雾气滴成春天的向往。屋里的炭火殷红,噼啪作响,轻轻呢喃着春天的名字。将寒冷拒之门外,冬天的故事已经成冰。我站在春天的门槛外,期待一场酣畅淋漓的雪,隆重祭奠即将逝去的冬季,摧枯拉朽般瓦解这场寂寞。

  谁的琴声如诉,穿透我的灵魂,每一个音符,解码一个逝去的岁月,每一个节拍,释怀一段爱情的情节。我听着风吹来爱情的呓语,享受夜的抒情,我想,我一定认识你。循着悠扬的琴曲,悄悄出了门。路上仍然泥泞着,偶有女子竖着高领,侧身而过。迷茫的眸光若远若近,飘逸的长发似黑似褐,凄清的寂寞的美丽的侧影,落入眼眸,这美丽是瞬间的,是一种幻觉,不可封存,不可图醉,无人能懂,这一丝凄凉。擦身而过的侧影,是我的过客,如同走过的风景,是怀念的一段插曲,而后,再无纠缠。

  谁家的窗棂透射乳黄色的灯光,琴声自那里传出。那里住着什么样的女子,琴声如此婉约,象是在叹息,岁月过了最美丽妖娆的季节,想要把青春还给过去的过去,想要把回忆留给将来的将来。然后,用决绝的姿态,拼却勇气,一路抒情,想率先到达春天的领地。我站在栏栅之外,与窗前的灯光遥望。想大声呼唤,又害怕没有人回答。便悄然离开,再回首那窗灯火,心头的寂寞更胜从前。

  谁能告诉我,这无言的爱情不属于我,这抛弃的岁月却有我。年青的爱情早已无法署名,下一个黄昏无人可约。曾经虚构的神话,爱情象天堂鸟带着飘零的羽毛自由地飞翔,潇洒得有点假。如今每一个寒夜,总会有我孤独的背影,留给星光阅读。

  我知道,人生不能用输赢来定论,爱情不能用聚散来诠释,经历的故事,只能用心灵的感动与悲伤来默默品味,用回忆筛选值得珍藏的时光,悲伤的、颓废的、憎恨的,都化着酒水一饮而尽。其实,这也是一种幸福,掏出揉皱的细花手帕,把眼角的泪一点点擦拭而尽,我们的明天依然笑容满面。

  春天设了一道门槛,高了我一截,跨不过去,那就等一场雪来垫高。我就在岁月里盘坐,我就在文字里等待。把昨夜浅紫色的梦剪成春天的模样,一朵朵粉嫩的娇颜,在时光深处绽放,感动那些已成为生活奢侈品的爱情,写出春天的赞歌。心底的城池,片片阳光拍岸,颗颗信念攒动,洁白的花瓣连同梅香散落一地,随手可掬,我的水岸花香盈盈。

  风起了,就在今夜,吹开了一片片精致的雪花。先是七片、八片,纯白的花瓣,因风,抖落窗前。我一抬眼,就看见凝视着我的你,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淡得象天边的那丝雨意。一袭白色的风衣,映窗如画,妖娆了这个冬季。接着半城烟户,纷纷扬扬,参差的楼宇,刹那冰宫玉殿,万木着素袍,玉树成烟罗,如此肆无忌惮。不一会儿,窗外那棵老槐树,琼枝倚雪,银须盈然了。

  就在今夜,我好想变成一首诗,与你亲切交流,读一场雪的美丽。就在雪花飘落的那一刻,诗意撩拨了我春天的暇想。我就倚在江南的一株老梅身上,聆听远归的跫音,知道春天已经开始返程,先到江南的烟雨,再回我寂寞的小城,扑扑椤椤,群集而出。你会起身来迎么?拥抱这纤弱的腰身,然后趴在肩头痛哭一场。

  过了今夜,跨进春天。雪儿,我了解你心中那片绿草如茵。我怕落地的雪花随风而去,我怕很深很热烈的渴望沉睡不醒,我怕你的美丽轻盈难负滞重的寂寞,我不想让雪儿在心中老去,我不会写诗,但还是写了。用一枚悄然拱出冻土的嫩芽,轻叩春天的门扉,用一只麻雀啄开藏匿于冰裂的树干背后青春,用一朵孤独的花朵,点亮你你乌黑的瞳仁。

  过了今夜,便是春天。我便说服自己,捡拾从前的记忆,高挑昨年的大红灯笼,背好行囊,赶紧上路。与风结伴,沿着山脊而行。破土的声音,有草尖探出半个头来。成群的青鸟从南方出发,张开翅膀,衔来久违的祝福。风听从我的劝说,打开了五颜六色的花朵,霎时间,无垠的大地,红色的火焰燃遍,颤栗的灵魂有了归宿,那些沉睡的喜悦便纷纷越过季节的门槛。

  过了今夜,正是春天。穿过多皱的往事和田野,我听见春天的马蹄得得,由远及近。我听见雪儿融化前的哭声,眼里溢满来日的繁华。我听见常青树泛绿的誓言,正高举绿色的火焰,要将离离草色烧遍江南江北。在直直的炊烟里,我出其不意地走进你的心里。那个去年的今日,和桃花站在一起的女子,水葱一样摇摆,正嘤咛着笑,嘤咛着哭。

  走进春天的门槛,左一挥,把冬天的残冷归笼一角,等待融雪的日子。右一扬,火热的青春又火火地归来,远方的你渐渐潮湿,笑容渐渐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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