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也许东风正好,如果恰巧,你来,可以看到,有少年在追着风筝跑。
北方呢,我的北方,不时,还有小雪倾城,当然,那轻盈的雪丫头,也只是昙花一现般,过不了午后的暖阳,来得快,走的也快。那些草儿,始终不肯钻出地面,一探它绿色的额角,空留我巡视的目光,一次次收回。
我敲下几句字行欲凌乱成诗行:棉衣一直等着东风捎去怀里的云絮,薄衫在柜子里实在等不及了。当飞鸟撞响窗棂那一刻,百虫再也不想沉寂了。还有那粒种子,蜷缩在土里想把腰伸出去。它只等,去年的乳燕,衔去身上的泥。冰凌等着太阳蛰破最后一层霜雨,就有小鱼跃出水面后的顽皮。瞧,村东头,那株看桃,被一个叫风的少年,吻疼了枝头的苞蕾,就有一个春天的故事,归已。远处,有人面对大海喜极而泣。而天空,有人的目光走进云里。
罢了,这年头,写诗的忒多,有人说,把字分行就成了诗。读罢,辱没了诗这个字眼。还是打些随意的文,慰籍那颗爱文字的心吧。不由想起那年和梅子的相遇。
那是一个复苏的季节。我揣着我那不舍的文学梦,盼着某天春暖花开。我和梅子就是在【鸭绿江】函授学习中认识的。那时,没有手机,电话都很少,我接到好友颖妹的电话,是需要村里的门卫骑着自行车,到我工作的地方,隔着窗户大声喊着我的名字,谁谁谁,有你的长途电话。于是我要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赶着,生怕那头等得不耐烦,撂了。现在想起来,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可那份接到电话的通知,不知要多兴奋呢!其实,颖妹只是向我报告她在师范学校里的点点滴滴。我觉得有人惦念着,真是一件幸福的事。何况在信息不太流畅的90年代的小镇。
而我和梅子是通过一封封牛皮纸信认识的。我每天坐在办公室里,透过玻璃窗,盼着那个穿绿衣服的邮差,盯着他自行车后座驮载的两个油布兜。每次接过梅子的来信,总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小巧的文字,写的文却大气豁达。想象中的她,也是个娇弱的丫头。那年我们都是十九岁。我们心里都种着花苞,只等用稚嫩的墨水,把我们的梦想浇灌开花结果。
年少的梦,少不了天真。多年后,那些梦虽然在,可还是少了当年的激情。当我明白那是一条看起来很遥远的梦时,现实地走进了婚姻。也曾因为那个看起来可笑的梦,而错过 了良人。
梅子的文笔比我好,那时就有字迹见诸报刊。前日整理那些信件时,抖落有些泛黄的小字剪报 ,读着她的小文《分手也是一种美丽》:
曾以为那条路很长很长,不期然却望到了尽头。黯然记起,昨日的风和雨都已如歌如泣的失落。
梧桐刚绿时,你邀我同行。谁知在我醉倒于满园春色的时候,你却默默伸出了手。于是,一个年轻的故事在初夏划上了句号。那夜,月色如洗,筛了一地寂寞。
我说我不介意,原本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我没有哭,连哽咽都没有,只是心疼了很久。
从今以后,可以轻松的看书,玩笑,可以坦然外出交友,既不会欣喜若狂,也不会悲痛欲绝。我就在这一端开始心的生活。
风继续吹,无言的划过窗口,有轻盈的小雨落下,似你我往昔丰盈的情思。而今万物依旧,记起我们撑起的一方风景,想你是否走出泥泞的小路。
夜告退了,在梦中向我挥了无数次手。而我总是挣扎着想留住它,却醒不过来。于是,错过了星星,错过了月亮和你。黎明的晨光刺得我好疼,眼泪留下来,却不知为什么。告别了夜,那消沉 ,感伤也随着星月一道淹没了。我庆幸着,却不敢回头。
待落叶的日子,好把它扫除。虽不失美丽,却又怎能替代下一个花季。于是,便真正领悟,分手也是一种美丽。
我知道,打出这么长的引用,有些不合时宜。我希望如若有人能认出这段文字,帮我找回我丢失的好友,了确我的一件憾事。
而我也会因为县报社寄来的三元稿费,激动不己。只可惜,没收到刊样,一直遗憾。不知哪篇拙字露了一小脸。
梅子那时正在恋爱中,分分合合,她会在信中与我分享。
我信中说,梅子一定是个瘦丫头,可否寄张照片来,是否像她的字,小小的样子呢? 梅子说,我先投了降。于是我们互寄了相片。抽开信纸的那刻,我看到了一张小小的脸,一个光洁的额头,梳着简单的马尾辫,一件宽大的白色蝙蝠衫,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里藏着她娇小的身子。风把梅子的长发微微吹起,有辫梢斜飘着。她靠着海边的护栏,身躯有个扭曲的弧度,表情有些落寞。柔弱的梅子,是天津女孩。话语中确有北方女子的爽脆。我给她的相片也是白衣,牛仔裤。巧的是都在水边留影。她回信说;让我们在平静中互相慰藉。互相鼓励。
翻看那些九二年的信件,翻读着一封封今日看来,稚嫩的文字。想着那寄出后的兴奋等待,收到老师的红笔字迹,既汗颜又欣慰。我把最美的三年时光给了我的最爱,我的梦,至今无悔。人这一生,必须有个可做的梦,即使醒后,不留痕迹,也是好的。我最大的梦,盖一间文字的小屋,用花朵装点院墙的彩色,再种一片竹林,在里面听雨,不妨,邀几个知己,闲叙。
人,清醒时,会认清自己。当我梦醒后,我要嫁人了。
梅子给我寄来了结婚礼物。一个 比翼鸟的音乐盒,水晶的,粉色的底座,拧动起来,飘出悠扬的乐曲。她说,是和她男朋友一起挑选买的。我不知道后来,这个男孩是否成了他的伴侣。因为这之后,梅子便没了音信。我邮出的信,石沉大海……
我翻录着梅子的信,不知网络发达的今天,会送到你的手中么?那个送我音乐盒的女孩哪去了……
今日,东风有信,你会收到么?